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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未都:了解国宝要先讲故事再说知识

发布时间:2020-09-17 22:09  |  来源:山西晚报  |  作者:白洁
用文物讲述历史,是了解历史的一种方式;而听马未都讲文物,是了解国宝文化根源的一种方式。
  近日,马未都历经两年研究创作的新书《国宝100(全四册)》出版,用100件国宝、100个故事,讲述中国历史的魅力。其中不光讲述了每件文物的前世今生,还讲述了马未都在收藏圈、文物老饕们之间打听到的各种趣闻,着实丰富了这本书的内容。这100件国宝分布在世界各地,每件国宝都极具代表性,类别涉及青铜、陶瓷、玉器、漆器、家具、法书、碑帖、绘画等多个门类,时间从几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一直到清晚期,跨越几千年。
  为什么要讲国宝故事?马未都说,讲国宝故事,其实就是在讲述历史。这些奇珍异宝凝聚了一代工匠的智慧和汗水,同时也汇集了那个时代的艺术审美、生活故事与人文精神。所以,从某种层面而言,它们代表了一个时代的全部,文物本身便是故事的起源,亦是走向未来的载体。因此,了解国宝背后故事的意义就显得特别重要——你只有清楚国宝的文化根源在哪儿,才能知道今天的我们来自何处。
  马未都,1997年创立了新中国第一家私立博物馆——观复博物馆,其后观复博物馆在杭州、厦门、上海等地开设地方馆。2008年,马未都在央视《百家讲坛》栏目讲授文物背后的历史、文化知识,被人们所熟知。曾出版《马说陶瓷》《中国古代门窗》《马未都说收藏》《茶当酒集》《马未都说》《醉文明》《瓷之色》《瓷之纹》《都嘟》《小文65》、观复猫系列图书等著作。
  马未都这次讲述国宝,并不是作为文献资料而写作,而是将自己与国宝的故事写了进去,而且还丰富了周边的知识。比如北齐娄睿墓壁画,马未都从我省是我国文物第一大省讲起,然后从晋祠讲到北齐东安王娄睿之墓,进而梳理娄睿的家族与历史,最后讲回现藏于山西博物院的国宝——墓中的壁画。马未都通过他个人的经验梳理围绕着国宝文物周边各种庞杂的知识,为读者和国宝之间打开新的天地。
  《国宝100》前后耗时2年多的时间,先是推出音频,继而推出视频,此次又以图书的形式呈现。在新书出版之际马未都接受媒体群访时说:“图书具有视频和音频所不可替代的优势,因为呈现在书里的文字更严谨,同时书里还配有大量插图,有所讲国宝的清晰照片,也有与之相关文物的图片、历史图片、博物馆照片及关键人物的照片等,读者在阅读文字的同时,可以获得更加直观的认识。国宝100,件件精彩,这些国宝经历了怎样的故事,承载了怎样的历史,又与现代社会有着何种联系?读者在书中自会找到答案。”
  书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翻翻看
  山西晚报:“国宝100”先是推出音频,继而推出视频,您是在什么机缘之下推出这个系列的?
  马未都:2018年的时候,我那个《观复嘟嘟》做了四年,240期,做得有点儿累,就停下来休息一年。但是休息的时候呢,又有点儿不太甘心,想一想正好儿这个国宝热嘛,大家都想了解背后的故事,然后我就做了100集这个《国宝故事》,起名儿就是《国宝100》,本来还想再做100个,但是实在是精力有限,只好先做100个了。然后就出书了。
  山西晚报:您觉得阅读纸质图书与看节目、听音频相比,有哪些不可替代的意义?
  马未都:纸质图书的好处,第一是翻阅便利,随便查询。比如说你随便想到一个东西,你查询很容易查到,如果你在视频和音频中呢,你寻找起来比较麻烦。我们阅读的时候,很多时候是迅速阅读的,你拿一本书的时候你会唰就翻过去了,你翻过去的时候,这叫迅速阅读,你其实是在找你想找的那个章节,纸质书就有这个好处。另外一个纸质书是可以搁到书架上,书架上提示自己还是一文化人是吧,你买的那个音频书啊、视频节目都在你手机里,实际上你平时展现不了,文化要有这个内容,还要有形式感,我觉得书的形式感超越视频和音频。
  山西晚报:《国宝100》的创作是个大工程?前前后后历时多久?遇到过哪些困难?
  马未都:《国宝100》从选题到做用了两年时间,我们整个博物馆的团队都在努力。原来我是参照大英博物馆,大英博物馆有一个就是代表人类文明进程的100件文物,他们是400名专家用了4年的时间,才完成的一个工程。那我们显然跟他们比起来,人力、物力都要弱很多,所以搞得非常辛苦。好在再辛苦也完了,节目录了100集,既有音频又有视频,现在书又出来了,书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翻翻看,音频、视频找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山西晚报:我国珍贵的文物数不胜数,这次您书中提到的100件文物的标准是什么?
  马未都:我们考虑到中国文物的这个丰富性,青铜、陶瓷、玉器、书画、竹木牙角器等等都有所选择,那么标准呢,是它代表这一领域比较尖端的作品,这个都是博物馆收藏的,我们没有选择任何私人手中收藏的,就是选博物馆收藏的。
  每件东西都有它的传奇 但传奇色彩是不一样的
  山西晚报:《国宝100》中有没有山西出土的文物,或者和山西有关的国宝?
  马未都:山西也是文物大省,古代山西的地位很重要,自然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也多。书里有3件山西的馆藏文物,北齐时期娄睿墓壁画、西周时期的玉组佩、北魏时期的木板漆画。这些文物都在山西博物院收藏,都很有意思。
  山西晚报:您怎样看待“地上文物看山西”?对山西博物院有印象吗?
  马未都:刚才我也说到了,山西自古以来就是各种文化的交融之地,山西人的文化自豪感也是有的。在山西这里也出土了很多珍贵的文物,其实还有很多,但是这次选《国宝100》的标准是既有故事又有文物知识,又能代表这一领域最尖端的成就,所以很多也很不错的文物只能留到下次再选了。我这次选的3件山西的文物都来自山西博物院,山西境内不同时期不同工艺的各种文物,基本上博物院是把全省内优秀的文物汇集到一起了。
  山西晚报:那书中的100件国宝应该都是让您印象深刻的,您在其中有最喜欢的一件吗?
  马未都:100件文物中印象深刻的多了,基本上件件文物给我的印象都深刻,不深刻我们就不会选在这里面。那么最喜欢哪个?这个很难说。你说你咬哪个手指头疼,其实你咬哪个都疼,这个意思都是一样的文物,每个文物尽管它千差万别,但它所承载的文化和它对中华民族的贡献是一样的。
  山西晚报:这100件宝贝中,您觉得经历最传奇的是哪件?
  马未都:其实每件文物都很传奇。“吕后印”那章,放牛娃一脚就踢出来了,你想传奇不传奇?中国汉代最重要的玉印,迄今为止发现的等级最高的一个白玉印,那么漂亮的东西,小孩儿一脚就给踢出来了,你说传奇不传奇?还有第一件的瓷母瓶,原来我在《百家讲坛》讲的就一件,当时我说还有一件,去找吧,结果那一件就出来了,你说这个传奇不传奇?我这叫口吐莲花吧,金口一开它就找着了。所以每件东西都有它的传奇,(但)传奇色彩是不一样的。
  山西晚报:有没有很遗憾没有收录其中的?
  马未都:没有收录其中的国宝有的是,但是呢,这个你说遗憾,它永远会有遗憾。没有收入其中的,它有的是不具备这个故事性,我讲的是国宝故事,如果没有故事,那这个东西就没法儿去跟你讲。我没有讲国宝知识,如果将来再做国宝知识100讲的话,那我再专门讲知识,而忽略故事。今天是希望大家通过听故事,来了解我们的国宝,现在是讲好中国故事,我们先讲故事再说知识。
  这对于人的一生都是最重要的一个修养
  山西晚报:《国宝100》出版后,有没有后续的出版计划,毕竟中华文化的瑰宝不止100件?
  马未都:在疫情期间关注我微博的人都知道我在写唐诗宋词解析的书,如果顺利的话明年这会儿应该能出来,那就是五本儿,唐代三本,宋代两本。那个图书的量比这个量只多不少,到时候希望看看,那是我们的另一份国宝“唐诗宋词”,是中国人都应该了解的唐诗宋词。
  山西晚报:为什么会想做解析唐诗宋词的这套书?您的解析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特点?
  马未都:我年轻的时候是文学编辑,唐诗宋词是我的基本功,我写这个书一天写一个人。写一个诗人,写他的作品解析他,总体上是强调了时代背景,强调了个人的身世,强调了他的技术能量。我觉得看了我这个唐诗宋词的这套书,你会对唐诗宋词整体上有一个非常全面的了解,而不是技术性的,如果你想了解唐诗宋词,就等着我这套书吧。
  山西晚报:在制作“国宝100”时,您去了很多博物馆参观考察,会在这些博物馆之间做比较吗?
  马未都:我觉得哪个博物馆都有展品让我印象深刻,各地的文化不同,还有等级不同,你比如我们国家博物馆等级是最高的,你拿国家博物馆跟各个省市一级的博物馆去比较,那当然国家博物馆从面积上讲,它就大得多是吧,从展品上那是倾国家之力,所以我觉得参观博物馆其实不需要这个比较,只需要了解当地的有特色的产品。这时候就要关注任何一个展品在当地、尤其是当地文化中的地位。
  山西晚报:让更多的人了解国宝故事,有哪些益处?
  马未都:了解国宝故事,首先要知道国宝生存的一个道理,其次要知道国宝生存的那个时代的艺术成就,再有就是我们如果把100件国宝的故事都听完了以后,你会对中国古代艺术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这个了解对于人的一生都是最重要的一个修养。
  山西晚报:您说过国宝有知识有历史,这个好理解,但您还说国宝的情义,这个怎么讲?
  马未都:这个很简单,情商高的人都能理解情义在哪儿,情商低的人就不太容易理解情义在哪儿,情义实际上是文化跟我们个人之间沟通的一个媒介,或者说一个桥梁,我们每个人生活在这个时代,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情感问题。它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也有情感问题,你比如说很多人使用了一辈子的器物扔掉的时候特别可惜,这就是情感问题,那么我们的国宝承载的文化内容,远大于我们个人的一个想象,所以有情感问题十分真实。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不同 相同的是文化就是文化
  山西晚报:随着国宝热,讲国宝的人也越来越多,您觉得您讲国宝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马未都:我讲的是一个生动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是我们团队一起努力去重新整理的。我也听到了很多国宝故事,那些都是书本上看来的,是从书本到书本。我们不是从书本到书本,而是从书本到个人的表达。因为我在文物领域待了一辈子,对文物领域都比较熟知,所以我们的表达相对来说更加个性化。
  山西晚报:2018年,开了13年的厦门观复博物馆关了,您有考虑在其他地方再开一家观复博物馆吗?
  马未都:我原来有计划要开十座博物馆,在全国各地,那么实际上实施前后有七座,因为各个地方政府的这个条件不一,有的我们实在是做不下去,其中杭州馆和厦门馆在开了10年和13年之后都关了,还有些都已经准备好了想开放,最后没有开放。在其他地方开,实际上是当地政府是否给予能让我们生存下去的一个条件,如果给不了这条件,那我们肯定就生存不下去,因为我们是让博物馆自我运营良性生存,而不是靠财政拨款,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一定要首先考虑它的生存问题。
  山西晚报:您有关注过南海沉船打捞出来的文物吗?您怎样看待海捞文物?
  马未都:这个水下文物,我们现在说水下文物,主要是海里的,河里的水下也有文物,你像四川出土的、重庆出土的张献忠的这个文物。海底的文物现在据初步估计有一万艘船在历史上沉没了,这里不仅仅是中国船,还有外国船。我们曾经打捞出来的黑石号,它就是一个阿拉伯船,底下文物很多,我想我们的海岸线比较长,从这个南海到东海都有打捞出来的文物,那个文物相对来说都是商业文物,所以这些文物特别反映时代的特点,海捞文物对我们了解那个时代的商业贸易有极大的好处。海捞文物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数量庞大,你像南海一号的出水那个数量惊人,我想这些文物都可以能够分布到世界各地,用它来了解、教育,让我们后人看到当时的那种状况。
  山西晚报:您个人这些年也经历了几种不一样的文化传播方式,您觉得这些不同的传播方式的优势和特点是什么?
  马未都:我觉得直播就比较亲切,而且及时,现在这种带有自媒体特色的,是适应科技的发展。我们实际上处在一个智能加信息革命的一个时代,平台直播是典型的智能加信息革命的一个产物,所以这个产物一定会给我们生活带来便利,其实它就是个工具,至于你用什么方式来传播你的文化,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不同,相同的是文化就是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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