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关镇拾阶而下,只见有一大股泉流从山崖上涌出,奔涌之声如雷,没入地下,经一石桥下流出,注入宽约三米的明渠。渠道中每隔七八米,由几层石块砌起拦水平台,水从平台上溢出,绸锻般垂入下一阶水渠,站在桥上望去,似梯田一层层展开远去。
缓步前行,小巷窄窄,仅容三四个人并行,石板铺路,巷边墙脚清泉长流,几米宽的明渠怎么就一下子收束成这么窄的水道呢?疑窦丛生。小巷两边房屋、院墙大部分由方形石块砌成,石缝间用水泥抹塞,形成大小不一的方格图案,简洁古朴。这里的柳树不按常理地疯长,有的扎根在墙脚处石缝中,有的扎根在墙内,从墙腰的石块缺口处伸出,树干参天,枝条垂下来,水流被染成深绿色。院内的桑树果实累累,出墙的桑葚落满街面,路面也被浓墨重彩。
娘子关镇沿绵河而建,绵河东出平定、入井陉,亲历了背水一战的历史典故——“水”即绵河,古称绵蔓河也。我顺路下到绵河河谷,抬头就见一崖高耸,崖腰处内陷成洞,水流从崖顶平铺落下,水量拿捏得恰到好处,水流就垂成紧密的丝绦状,真有了洞口悬挂水帘的效果,“水帘洞”之称名副其实。水帘被崖底鼓出的巨石中分,挽成两束,从巨石旁边垂下来。水珠溅起成雾,美美地沐浴了一程太阳雨,暑热顿消。
过一曲廊,就见两块锥状巨石突兀,一石直直地伫于河边,另一巨石侧倾,两石锥尖抵顶,维持着脆弱的平衡,搭出仅容单人通过的石道,令人胆战心惊。过石道,眼界豁然开朗,对岸崖壁光秃秃直上直下,刻着一层层历史的水痕,记载下了河水由盛转衰的沧桑。新建的玻璃栈道就高悬于山崖半腰处,人声鼎沸,似有哗众取宠之嫌。而我脚下的木栈道建于此岸崖脚,稍高出水面,人影稀疏,显得低调落寞。
走了一程,驻足回望,才发现一河淘涮,两岸山崖却风格迴异,此岸山崖内陷,钟乳石状的凸起密布在内陷的壁顶,这是千百年来泉水渗滴修出的正果,只是再无泉水滴下,干涸而显得狰狞恐怖,势成危崖。在危崖顶上齐着崖边建起房屋,崖上人家似与危崖融为一体,山崖就又增高了几米。
河上两桥并立,斜拉式玻璃桥在敦实的铁路拱桥面前显得弱不禁风。哐当当……火车风驰电掣地疾驶而过,大部分的车皮钻在两岸的隧道里,拱桥上露出的几节车皮,远远看上去就像在桥上静止不动;彩色画舫慢悠悠行驶在桥下,船尾拖出的涟漪呈扇形布满了河道。古今时光似在此十字交汇,一刹那间思绪穿越回历史深处,梦回大唐。
是的,只有大唐才有这样的恢弘气度,金枝玉叶也铅华洗尽,金戈铁马边关,名气太盛,娘子关从此横空出世,苇泽关只剩下了传说。在河谷栈道出口处,塑着平阳公主的飒爽英姿——左手握拳举过头顶,拇指竖起,似在点赞帐前风光,右手拔剑欲出,剑血犹腥。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不经意间爬上一处院墙细看,才恍然大悟。原来泉流三分,一分沿墙脚独行,二分穿家过院,驱动着水上人家的石磨、石碾缓缓转动,把粗砺的生活碾磨得细腻悠长。择明渠拦水平台上的一小凳独坐,把酒临泉,身心就融进了水乡的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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