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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朦胧记忆

发布时间:2019-08-30 16:54:21编辑:李夜冰来源:亿点网

​美丽的古村落

太行山东麓有一个叫石门村的小山村,这里山峦叠嶂,四面红崖,深谷幽境,甘泉四溢。当地有句俗语“石门村太阳落了才半后晌”,意思是山太高,早早就把太阳遮住了,村里下午也就是后半晌就看不到太阳了。人们祖祖辈辈住在这里,打柴烧饭,爬山种田,久而久之,这里的人形成了一种淳朴且不怕艰苦的倔强性格。1931年的冬天,我出生在这个小山村。

儿时的情景,模糊又清晰,朦胧而有致,回忆起来别有一番情趣。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坐落在村东的缓坡上。村对面的西山是万丈红崖,崖的顶部翠柏环绕,崖的中部镶嵌着一条玉带般由多座庙宇组成的装饰带,五光十色的彩绘庙宇神秘而有灵气,它打破了岩壁的沉闷感。崖上的庙宇叫岩栈,逢年过节,村里的人们通过河边的平道绕山路而上,到岩栈庙烧香拜佛,祈求平安。西崖的景色,真是红岩映翠柏,绿荫伴清泉,感觉那么秀丽怡人。特别是雨天,风光更奇特,在云雾缭绕中,几十道瀑布从万丈红崖直泻而下,可谓壮观。

西崖脚下是一条小河,平时潺潺流淌,雨天山雨急来,河水突涨,满槽洪流汇成大河,由南向北奔流而去。但农民不能误了种田,特别是农忙季节,他们同样蹚水到河那边的地里干活,所以当地人又有蹚水过河不怕水的习惯。到了天气晴朗、百花盛开的季节,年轻人到小河里去玩水(游泳),经常看到河边的大石头上有鳖在晒盖子,一发现有人,鳖就都跳进水里了。有些年轻人特意下水去捉鳖,回家做顿美餐。人们知道鳖咬死嘴,咬住不放,但当地人也知道鳖在水里是不咬人的。关于捉鳖的趣事,当地老乡谈论得很多。有一次,一个老乡下水捉到了一个较大的鳖带回家去。天晚了,他没有把鳖杀了,而是将鳖扣在一个脸盆下,上面压了一块大石头,第二天早上鳖不见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看来鳖的力量还挺大的。又有一个外号叫“鳖眼”的老乡,到了夏天,河水较大,河边草茂岸绿,水中是黑绿色的倒影,深不见底,但“鳖眼”一看就知道水中有没有鳖。乡亲们把玉米秸捆成小捆连起来漂在水上,他上去用长矛扎下去,就把鳖扎住了,一扎一个准。当地人生活比较困难,除了逢年过节、办红白事杀猪宰羊,平时是舍不得吃肉的,抓野味来吃也是解馋的一个好办法。

漫步在河滩,清清的水流激荡着河里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卵石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青蛙不时在水中跳来跳去,颇有一种野趣。

村的南面叫石门矾,这里两面悬崖直立,山底清泉涌出,凉爽怡人,一条小路蜿蜒,盘山而上,这是从南面来石门村的一条必经之路,也就是石门村的南大门了。抗日战争时期,老百姓在这里打柴挖山,发现过多种龙骨。当时老百姓不知龙骨的研究价值,把龙骨压碎送给当地住着的八路军医院给伤员止血用。龙骨的发现也证明了这座山谷久远的历史。

村的北面叫背遮岩,在背遮岩下河滩较宽的地方有座小山,龙王庙就坐落在这个小山顶上。山下面的河边有几处清泉涌出,泉水中的小虾小鱼自由地游来游去,孩子们经常在泉水中捞小鱼小虾回家做着吃。背遮岩两层重叠,山高入云,山下河流湍急,山脚下有块大石岩,石岩上几层岩石好似天然台阶,往来的人们多年行走踩出了一条古道,大河的水就从石岩边奔腾而过。

村中心有个方形的广场,村里人称这里为大街。大街的街面是由不规则的石板铺成的,虽然街的规模并不大,却是全村人聚集的地方。街的南面是一座戏台,街的北面是一座叫官房的庙堂。

戏台虽小但热闹不断,每逢过节或者什么好日子都要唱一唱戏,全村人要在这里热闹一番。说是唱戏,请专业戏班子的时候很少,都是村里好戏的一帮子人来唱,一般是唱地方戏山西梆子,如《打金枝》《骂金殿》《教子》《芦花》《舍饭》《金沙滩》《牧羊圈》等,都是老乡们顺口能唱出来的熟戏词。当台上唱开戏了,老人和小孩们便拿着板凳坐在台下,看起戏来十分着迷。乡亲们爱听爱唱,下地回家的路上,担着箩筐,扛着头,常随便哼上几段,伴随着大山的回音,自己觉得美滋滋的,也能消除一些疲倦。但我不行,我的嗓子不好,所以不爱唱,我大哥二哥都能像模像样地哼上一段。

北面的庙堂是长方形的,上庙堂的台阶两旁有两个较大的平台,村里人闲暇无事都爱在这里坐着聊天。长方形庙堂内部的正面台上有好多彩塑神像,中间是玉皇,两边有青龙、火龙、娘娘等多尊塑像。从塑像的面部与服饰可以看出他们的身份和个性,有的慈眉善目、端庄清秀,有的吹胡瞪眼、镇妖驱邪,有的红胡绿脸,有的紫袍加身。走进庙堂,特别是我们这些孩子就有一种敬畏之感。

有一年的春季,正是播种的季节,好久没有降雨,乡亲们低头看看地上的干土疙瘩,抬头望望万里无云的天空,真是心急如焚。于是乡亲们张罗着抬神祈雨,据说龙王能呼风唤雨,全村老小一起动手,把官房的几尊龙王塑像抬上,排上大队,敲锣打鼓到村外边的那座龙王庙转了一圈。乡亲们一路上边走边跪拜,村里有声望的长者们口中念念有词。众人心愿只有一个,希望早日降雨。过了几日,真的乌云密布,喜雨普洒大地,乡亲们高兴地烧香跪拜,当然这是一种巧合,但在乡亲们的心里坚信这是祈雨的结果。

距村北面六里远有一个大山沟,叫花园沟,当时是石门村的一个自然村,沟里有少数人家居住。花园沟里山势奇险,树木茂密,飞鸟成群,狐狼野兽流窜于山林之间,人们多有防备,但仍然常受野狼之害。

花园沟的深处有一个叫大铺的山谷,有两户人家在半山腰的岩石里盖起了住房,常年居住。再往深沟里走,有几个大水滩,人们就到这里担水吃。在水滩旁抬眼往上望去,山上有几个大岩洞,深不可测,洞顶渗水如雨,寒气逼人。探洞的人不敢冒然深进,只能速进速出。据说洞里住着几条两米多长的大蟒蛇,蟒蛇常到这水滩边喝水。人们到水滩担水时经常遇到,但只要你不侵犯它,你担你的水,它喝它的水,互不干扰,见的次数多了,人们也就不在意了。这里的住户很迷信,满沟的石岩上都是蛇神庙,有人还烧香敬拜。

当年为了躲避日军的“扫荡”,我们家还在大铺住过一段时间。这两家人特别忠厚诚实,非常热情地安顿了我们。

石门村这个古村落,流传着很多传统戏曲和有趣的民间故事,如“柴郎舍身虎口救母”“秀才进京赶考途中遇难”“三皇姑出家”等,人们最喜欢谈论的是“三皇姑出家”。因三皇姑出家修行的地方是距我们石门村不远的苍岩山。苍岩山在方圆百里名声很大,每年农历三月和农历十月都会举行盛大的庙会。从我们村到苍岩山步行十二里,途经测鱼村,再走一段叫八里崭的山路就到了。

走到山路的尽头,往前望去,眼前万丈红岩,一片檀林古柏中桥楼殿阁,庙宇重重,好似仙境。但无路可进。再看脚下有一山洞,洞中有一个大门,这门就是苍岩山有名的南天门了,从这条路来的人只有经过此门才能进入苍岩山。这苍岩山真是风光无限、热闹非凡:烧香的、许愿还愿的、祈福求平安的、游山观景的……整年游人如织,特别是每年的农历三月和农历十月两次庙会,更是人山人海、川流不息。

苍岩山内还有两处特殊的景观,一处叫“跳火坑”,一处叫“摔法台”。“跳火坑”是在悬崖庙宇的小路旁,建了一个长方形的铁皮盒子,烧纸的人把纸放在铁盒之内将纸点着,人跳进去再出来,据说烧纸、敬香、跳过火坑的人一生好运。“摔法台”也在庙前的山路上,如做了坏事的人经过此地,就会有一股旋风将头发卷起(古人都留长发),把人旋到半空再摔下岩去。这些传说代代流传,人人皆知。

关于三皇姑出家修道的故事,民间传说还有很多,我们这里流传的是:三皇姑是隋炀帝的三女儿,因父得了不治之症,医嘱只有一方可治,此方必须用亲生女儿的眼与手作为药引方可治好。大女儿、二女儿看看自己的手和眼,都不肯舍己救父,只有三女儿毅然决然将自己的眼挖出、手剁下,为父亲治病。三皇姑的孝心感动天地,功德圆满,因此得道成仙。隋炀帝为念三女儿救命之恩,封三女儿为“三皇姑”,并为其塑一尊全手全眼的像作为纪念。塑像的工匠们将“全手全眼”误听成“千手千眼”,所以苍岩山桥楼殿内有一尊千手千眼的三皇姑塑像。一千多年来这里香火不断,万民敬仰。

三皇姑的传说在乡亲们中间流传甚广,因是民间传说,人们自然地将心愿和向往融入其中,所以版本也就越来越多,但也离不开尽孝、惩恶、劝善等内容,这也是中华民族文化传承的精华所在。我还记得,20世纪30年代中叶我们村里的很多石匠参与了苍岩山建石桥的工程,乡亲们出人出钱,能工巧匠们出技术,人人都很尽力。正当这一带的乡亲们忙碌时,“七七事变”爆发了,形势大变,工程无法再进行下去。

曾听人说:“石门村原本是一个天然的城池,南北有两座石门,旁边还有一个天然的花园。”这大概只是一个传说,但石门村的人说起此事来都津津乐道。今天的石门村已被列为国家级的古村落了。

 

龙坡地

龙坡地是村边我祖上留下的一块平整而宽阔的土地,在平原地带本不算什么,可在我们这山高地少的山村就很惹眼了。关于“龙坡地”这个地名,还有一个传说。有一天忽然乌云遮日,电闪雷鸣,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停了一会儿,天亮了,一条庞大的乌龙降落在这块土地上,仰头向前来观看的人们示意,好似求救的样子。村里人抬了几口大锅,烧开了水,用蒸汽将这条龙送上天去,从此这块地被取名为“龙坡地”。这虽然是一个传说,但因这块地又平又大,村里每逢节日闹红火,如耍武术、扭秧歌等,会先在这块地上排练一番,再到大街上去热闹,然后再去各街巷转悠,所以这“龙坡地”也是村民们节日活动的一个排练场地,算是村里一块宝地了。

每遇灾荒年和青黄不接的季节,我们家就在祖上留下的这块龙坡地上,支开几口盛五桶水的大锅煮粥、舍饭,祖辈多少年来在这龙坡地舍饭济贫已成惯例。到了我爷爷这辈(他去世时大概是1934年前后),爷爷住在中院的北正房,一进门迎面靠墙摆着一个长条桌,条桌上摆放着穿衣镜、掸瓶等。条桌前面是一张大方桌,方桌上放着爷爷常用的笔墨纸砚等。桌的两边靠墙放着两个大漆描金衣柜,正面墙的上方挂着一口宝剑,名为“七星剑”,红漆的剑套,上面有几道铜箍,宝剑的把上拴着一组结着八宝结的、长长的红色丝穗子,看起来威武而排场。大人们说这剑是“斩妖剑”,如有妖魔,剑自然出鞘,除妖后自己就回鞘了。这剑好像给我拿下来看过一次,剑面上真有金闪闪的七颗星。房间靠东墙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带座木框,框内装着一张椭圆形的爷爷的照片,白白的胡子,相貌忠厚而排场。关于爷爷也有好多故事,太爷爷兄弟俩只有我爷爷一个男娃,便把他当作宝贝,给他起名叫“旺宝”,他的忠厚老实、为人厚道是出了名的。那时家里有钱了,就开始注重教育,让他上学。他每天就是看书写字,趴在桌子上写了一辈子字,不管闲事。一辈子虽没有做过什么大事,但有一件事他是要做的,就是灾荒时在龙坡地给穷苦人舍饭。当时家里有个长工叫全民,我们叫他全民大爷,每次全民大爷告我爷爷“饭舍完啦”,我爷爷就高兴地研究他的书法去了。

我爷爷膝下两女一男,父亲最小,起名“全根”(大名李淳泰)。乡里人认为“苦日子出壮汉”,于是,他们就把父亲奶出去,奶到边远的一个叫红土咀的山村里的一户善良人家。

关于我祖上的详细情况,因我们这里是1937年创建的晋冀鲁豫边区抗日老根据地,在阶级斗争的形势下,我也不便打问,更不敢有家谱。只是听村里和邻村乡亲们都称道我家是方圆百八十里出了名的良善人家,今天只能把听家人讲的和乡亲们谈论相传的,加之我童年时的亲身经历,回忆起来的记录一下。

我们祖上什么年代迁到这里来的,从哪里迁来的,没有准确的记载,后来村里人发现了一座石碑,碑文记载着我们祖上是元代元贞(1295—1297)年间由山西洪洞迁此落户的,又听老年人说是从平定东南部一个叫“潺泉”的村落迁来的,说法不一。当时这里人烟稀少,密林满山,杂草遍野,山路崎岖,祖上看准了这一带的天然宝藏,做起了发家致富的文章。

这满山森林都是宝,关键是看你如何动脑子,把它变成有用之材。例如灌木林中有一种空心的灌木,可以把它加工成旱烟的烟袋杆,是农民普遍抽烟用的实用品;又如用森林中多种材料加工成箩筐等农具,加工后运往城里或附近的村镇出售。我们祖上用当地的山货巧作文章,发家致富后,置买了田地,盖了庄园。最富裕的年代据说有三桩大买卖都在外村,都是做当铺生意的,所以乡亲们称我家叫“当铺家”。祖上什么年代发家的,没有详细记载。最近,我们村里研究整理村史资料,在我家主院,住宅大院向街的外墙上发现了一个雕有狮子头的建院镇宅石,上面刻着“泰山石敢当镇宅大吉,嘉靖某某年(年代看不清)”,这证明主院建在明代,距今已有四百五十余年了,证明我家在这以前已开始发家了。祖上多少代都是奉行一个“善”字,对贫苦人的关爱是家喻户晓的,家业亦耕亦读,堂号为“耕读堂”。

据说祖上曾遭过一次“兵祸”。大概是北伐时期,奉军一部分残败的逃兵因饥饿没有给养,路过各地时,凡是有钱的人家,他们就抢劫。我们家被抢过一次,损失了一些财物。事后村里的村民自发组织起来保护我家,几串院落的房顶上都用石块圪针围起来,加固了巷和院的走道,还买了几杆土枪,以防再次被抢劫。乡亲们对我家的情义,至今铭记在心,这份情感来之不易。

 

听奶奶讲故事

奶奶并不是我的亲奶奶,是我父亲的奶妈。她常年住在我家,比亲奶奶还亲,她和蔼可敬,常给我们讲故事。她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可讲,有现实的、神话的,还有虚幻的和笑话等,反正她的故事总是讲不完。我们几个孩子一见奶奶就磨着她讲故事,奶奶常先给我们讲个笑话逗逗笑。有一次她讲了一个当地的顺口溜,叫“瞎话”:“有一家没儿弟兄仨,灶火旮旯栽的二亩瓜,有一次他到红薯地里偷南瓜,瞎子也看见了,聋子也听见了,他跑呀跑,稀泥地刮起一股尘土来,平平的路上他却掉下山崖啦,正好云中飞来个黄大鹰,把他叼到半空中,一张嘴,他被扔到他家里炕上,叫他捂着被窝睡觉去了。”孩子们不解其意,问这问那,奶奶笑着说,告你们这讲的是个“瞎话”,孩子们乐得哈哈大笑。

我们全家都很尊敬奶奶,父亲原想为她养老送终,但“七七事变”后形势大变,我家也发生了变化,只好让奶奶回她自己的老家养老。奶奶的老家在比我们村更偏远的山区,叫红土咀。她的儿子——我父亲的奶哥,也很孝顺,奶奶还有两个孙子,回到老家的奶奶生活过得很自在。有一次,我们学校组织学生到太行一分区所在地赞皇县黄贝坪村一个中学交流学习,路过红土咀时,我和奶奶见过一面。她在街上和乡亲们闲坐,见到了奶奶我很高兴,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奶奶已经一百多岁了,她的身体看起来还可以,就是比从前稍迟钝了些。我想多留一会儿,但因是集体行动只好马上归队,这样,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奶奶。

奶奶讲过很多故事,其中与代神爷有关的最多。传说中,我家之所以多代富裕是因为有代神爷保佑着。我小时候在中院和东院楼上都看到有供奉代神爷的牌位,上面写着“代神之神位”。这方面的故事,因奶奶讲得很多,所以至今我还记得。

一个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的冬天,家门口来了一个乞讨的老者,身穿单薄的破烂衣衫,蓬头垢面,灰白色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半个脸,手中拄着一根弯曲的树枝,支撑着她颤颤巍巍的身体。家里人赶紧让老人到家里坐在炕上暖和一会儿,坐下后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一位老妇人,家里人就更可怜她了,赶快到厨房端了一碗热饭,又找了一件防寒的衣服。奇怪得很,这位老者不见了,看看大门依然关着,主人思索了一下,心里似乎已经明白了,赶快到中院和东院楼上代神爷的牌位前恭敬地烧了三炷香,并安排家人拿了一些衣物和吃的东西给村边住的几户贫苦人家送去,其中真有一位老人还在病中。故事讲完后,孩子们不禁生起一种怜人之心。我们家的祖训中有一句“双手递乞饭”的训语,老人们常说不管贫富,都要尊重人家,哪怕是乞丐、孤老人,也必须是双手递给人家饭。

还有一个故事更神。我爷爷的爷爷那个年代,家庭正在兴旺时期,除了外面有几处买卖,家里还种着不少地,常年雇着两个长工,农忙时还经常雇短工帮助干农活。有一年秋季,雇了几个短工帮助收秋,因为是村里的老熟人,就住在我家西院的南房。南房有一个大炕,还有一个能盛五桶水的大锅,可烧柴做饭,因我们这山里没有煤炭,历来是烧柴火做饭的。一天下工后,几个短工坐在这大炕上闲聊天,有个人说:“八月桃正熟了,有的已掉到地上了,咱们去摘桃煮着吃吧。”于是几个人一起到村边的桃树林摘桃,扛了一口袋桃回来在锅里煮,煮好后大家吃得非常高兴,桃很快就吃完了,但总觉得不过瘾,大家还想吃,有人提议再去摘,其中有一个人说:“我有点累了,你们去吧。”大家走了,留他一人躺在炕上休息,蒙眬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就你们吃,不管我了?”他抬头一看,一个手腿都长着毛,似人非人的东西坐在灶前和他说话,把他吓了一跳,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用被子蒙起头来不敢吭声,待摘桃的几个人回来了,他才敢抬头,说快去供奉一下代神爷,并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那几个人赶快端上一盘桃供奉在楼上的代神爷牌位前,大家才安下心来。

关于代神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如《给人托梦》《和孩子们玩耍》等等。当然这都是老一辈人口口相传的故事,但一经奶奶的嘴讲出来,孩子们听起来就津津有味了。

 

婚嫁服饰和一瓮油、一瓮面

 

我祖上有过几处买卖都在外村,我家就是东家了。虽然盈利不多,但各处买卖敬送的东西可是经常不断,如古玩字画、珠宝首饰、精绣衣物、各式掸瓶、衣镜箱柜等。我记得墙上挂着古代弓箭等壁饰。大人们把可用的物件整理储存起来,在东院的楼上堆放了一楼,有些衣物怕潮就放在地下埋的两个瓮里。祖上有个传统,总想给乡亲们办点好事,特别要周济贫苦的人家。有些东西平时乡亲们都用不着,只有过节和婚嫁时才用,家里的大人们就把婚嫁可用的东西专门保存下来供乡亲们婚嫁时用,不仅不收费,如用坏了就算消耗。我家中院廊下常年放着两个瓮,一瓮油、一瓮白面,供乡亲们婚嫁、节日请客、摆宴席时随时取用。这种为乡亲们办好事的传统一直延续到我父母亲这一代,也就是“七七事变”前后。乡亲们谁家办事,就到我家廊下瓮里取面和油,有时问一声:“全根哥(我父亲的小名),我家挖点油和面。”我父亲或我母亲答一声:“挖吧。”有时问都不问,反正是本村的乡亲们。瓮里的油和面少了,再让我全民大爷(当时长工)添上,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

一天,我母亲翻腾着瓮里拿出来刚晒好的衣物说:“村里有一家结婚要用。”我好奇地也翻腾着看了看,记得有几件红色、黄色、蓝色、绿色的披肩,上面绣着金银线镶边的孔雀、牡丹、串枝莲等五彩图案;几条百褶裙更是精致,珠宝镶在各种图案上,显得非常高贵,在太阳下闪闪发光,让人眼花缭乱。还有礼帽、相公帽、红绿绸缎和各种首饰、古铜镜等,以及其他佩戴品一大堆。我母亲说自己富了,千万不能忘记村里的贫苦人,这是祖训。

在我们这山沟里,婚嫁虽然不如大城市排场,但也别有一番风味,有着自己的风俗情趣。婚嫁是每个人一辈子的大事,家里人和家族乡亲都很重视,也很讲究。迎亲的女婿戴上礼帽,披红挂绿,胸前还挂着古铜镜等装饰品,送亲的轿子里要有个穿着艳丽衣服的小男童,叫“压轿小子”。送亲的亲友们,特别是送亲的妇女们,披着华丽的披肩,穿着五颜六色的百褶裙,骑在佩戴着花鞍的小毛驴上,走在高高低低、弯弯曲曲的山坡路上,再配上吹吹打打的乐队,满山花木好似为迎亲的女婿祝贺,为他欢呼,你想那是一番怎样的热闹啊!待娶回新娘,还有当地的风俗礼仪要进行,礼仪完毕后大摆筵席,欢天喜地庆贺一番。

母亲说:“婚嫁是乡亲们家里的头等大事,都想摆点排场,如有短缺的东西,我们就给乡亲们帮点忙,大家都会很高兴。”

 

父亲的多种爱好
 

父亲姐弟三人,两个姐姐,就他一个男孩,小名叫“全根”,大名叫李淳泰,又名李子厚,因我家财旺人稀,父亲就是宝贝了。在我们那里有个说法,是“苦日子出壮汉”,于是为让他能长命百岁,便将我父亲奶出去了。他的奶妈就是我常说的那位住在我家、会讲故事的奶奶。

父亲为人忠厚、性格耿直,他当了半辈子会计,遇事养成了一是一、二是二的习惯,有时太认真了让人家面子上过不去,母亲知道了就赶快替他解围,给人家说好话,倒是事过之后父亲也就缓和了,从不记仇。父亲帮起人来也是无私的、认真的。家里培养他上学,从村里学校毕业后他又到平定城里上中学,上中学期间,他常到一个钟表店去,就喜欢上了修表这门手艺,于是就抽时间学习修表。他把家里寄来的学习费用,拿出一部分作为修钟表的学费。他非常喜欢修钟表,后来回到村里,村里人都知道了,老乡们钟表坏了就找他修。他修钟表从不收费,坏了零件还给配上,也不要钱,只要听到乡亲们对他说你修的钟表走得好、走得准,他就很高兴。

父亲还爱做饭,如豆腐巧做、小开条拉面、河捞凉粉等,他亲手做好,给全家人吃。他还爱做肉菜,乡亲们在河里捉的鱼和在山上撮的石鸡等,他拿粮食换回来亲手给孩子们做成美味。“撮石鸡”是我们山里人捕野鸟的一种特殊办法,我们这儿山高路险土地少,最远的地距村子十二三里远。送粪时一天只能送一趟半,下趟就倒在半路上,第二天再驮。地虽少但土质很好,雨水也多,山洼洼里留出来的层层梯田和广阔的山坡上长满了绿油油的庄稼和茂密的树丛、花草。劳动累了躺在地上休息,拿下草帽扇一扇自己的汗水,抬头望着蓝蓝的天空,经常会看到一群群的喜鹊、鸽子等飞来飞去,这也是一种难得一见的美景啊!当地农民劳动后虽然辛苦,但在这种环境里小憩也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这里的人家也喂羊,因为羊吃的是山里的青草,肉非常鲜嫩,但除了过节办事杀羊宰猪吃顿肉外,平时很少吃。所以,乡亲们都想到山里打野味解馋,特别喜欢用的一种捉鸟的方法叫作“撮石鸡”。这个方法是先捉一只石鸡喂熟了做诱鸡,把它放在笼子里,用绳子和钉子结成的一个小网和笼子连起来,用一个细绳拉在地头上,鸟笼内外撒上点粮食,诱鸡在笼子里一叫,同类的石鸡都来觅食,待石鸡进入网里一拉绳就把野石鸡撮住了。吃野草的石鸡很肥,父亲知道有的人家生活困难,捉住的石鸡自己舍不得吃,想多换点粮食,父亲便用更多一点的粮食把石鸡换回来,我们就能享受一下美味。

还有一次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家中院有八路军的粮库,院子很大,地面是石板铺成的,搬运粮食漏下的麦粒都掉在石板缝里,引来了一大群一大群的麻雀,用大筛子一扣就是几十只,父亲非常细心地做了几碗麻雀肉给孩子们吃。孩子们高兴,他当然要高兴。

父亲平时还爱看侠士故事,如《彭公案》《包公案》一类的。他经常给我们讲马玉龙、郑飞雄等传奇故事。我们这些小孩子不太懂也不想听,因为父亲讲得不如奶奶讲得有意思。

 

我家菜园里的泉水井

我们村西岸的山脚下有条河,虽是常流水,但水势时大时小,下雨多了,山水顺多处山沟流出,流入河里汇成了大河;无雨时又成了溪流,无法修渠浇地。河滩的东岸有几块地,村里好多家都把它当作菜园,但不能靠这条小河的水浇园种菜,还得自己打水井,取地下的井水浇菜。因我们这里的地质关系,打到一定深度水就冒出来了,所以各家的菜园里都有一口水井,但深浅不同。我家菜园的井最深,用栲栳(水桶)打起来的水浇菜,井水清凉可口,特别在炎热的夏天喝一口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很是凉爽。我父亲托距我村三十多里地远的白城沟的亲友,在他们那沟的河里给我家捉螃蟹,因为他们那的小河中大大小小的石头下都有螃蟹,比较好捉。我父亲把送来的螃蟹都放在菜园的水井里,有时用栲栳打水时螃蟹就爬到栲栳里,提水时顺便就把它提上来了,拿回家去做一顿螃蟹菜,孩子们吃得很高兴。

天旱时水位降低,其他园子的井就没水了,我家的井打得深还有水,乡亲们就用我家菜园的井水浇菜,大家关系处得都很和谐,互敬互让。

不要小看各家这不大的菜园,灾荒年间青黄不接的时候,全靠这点新鲜菜来救急。我们这菜园里种的菜有白菜、青菜、韭瓜(西葫芦)、莴苣、豆角、茄子等。特别是天旱季节,其他地里都是光秃秃的,唯有村边这一块一块的菜园里的菜长得翠绿、金黄,红中透紫、蓝中有青,给这个小山村增加了无限的活力。

我们吃莴苣菜只吃菜叶不吃菜莛,菜叶边长边劈,最后莴苣莛能长得一人多高。把劈下的莴苣叶压在瓮里腌上,一年四季都能吃,又酸又凉很好吃,老乡们把它叫“酸菜”,可以拌其他饭吃,也可以就着当菜吃。

有一次,我父亲远远看见两个小女孩儿在我家园子里劈莴苣菜,他到跟前一看,是村里一户贫困人家的孩子,他想本村有菜园子的人家并不多,就帮孩子们劈了一大篮子莴苣菜,并说:“以后吃菜就到园子里来劈吧。”父亲想让村里没园子的人家也能吃上点菜,可以救救急。后来青菜、豆角下来,我父亲和母亲就给乡亲们分一些,让乡亲们尝个鲜。

距我们村三四十里地的西面地区到处是煤矿,不缺煤烧,但水很少,无法种菜。农民们常年吃的是黑豆叶菜,把地里种的黑豆叶子压在瓮里腌成菜。上地前,早饭都是撒子(玉米糊)拌黑豆叶菜,这已成了当地农民的习惯,但比起莴苣叶腌下的菜那就差多了。所以说,各地有各地的习惯,各地有各地的优势,我们这山沟里清泉浇灌种下的新鲜蔬菜,虽然不多,但吃起来美味可口,这也是当地农民的口福。

 

母亲最喜欢的几本书

 

母亲为了教育我们,经常给我们讲书中的名句、格言,将其作为家训。她读的书很多,如《名贤集》之类的书是她最喜欢的。她不仅教我们背诵,更主要的是以身作则。她从处世、劝善、求学、事理、世俗、修身等方面来教育我们,经常给我们讲现实生活中和传说中的一些实例,使我们更好地领会。她常和我们说,一个人在世上,没有知识是不行的,道理都是从知识中来的。

母亲在修身、处事、为人等方面的名句和故事讲得更多,如对己要严格要求,对别人要宽宏大量;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不要当面揭人短,要知道人无完人,孰能无过的道理;不要在别人面前卖弄自己,自夸是一种修养不高的表现,有长处别人自然会讲。平时要为人好,遇到困难别人才会帮助你,要以礼待人,切记要有“得人一牛,还人一马”的精神;有恩必报,有怨要化解;欺人是祸,饶人是福,遇事要忍不要挠。母亲经常给我们念的一首小诗:“忍字忍,挠字挠,忍字就比挠字高,忍字头上三点水,挠字怀揣是钢刀。”遇事只能化解,不能挑事。

当别人遇到困难时,不要得意和讥讽,要帮忙和理解。在这方面母亲也常给我们讲一些小故事。比如:一天春雨将下,天阴路滑,一个人称解学士的读书人放学回家,一不小心滑倒在大街上,街两边廊下的人们不仅不去扶他,反而看笑话,还说些讥讽的言论,解学士一气之下爬起来顺口念出了几句诗:“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滑倒解学士,笑死一群牛。”他对这些人的回击,也显出了他的才华。

尊老不分贫富,只有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家和贫也好,不义富如何”“有人不算贫,无人贫煞人”“家贫显孝子,国乱知忠臣”。我们那个地区是解放区,日寇“扫荡”封锁,乡亲们生活非常困难,母亲在特别困难的时期,常讲这些名句和道理。

母亲还给我们讲过一个“头炉香”的民间故事。有一个村庄,村东边有个小庙,人们传说非常灵验,乡亲们求财的、治病的、求事的、求寿的、求子的,从早上天还未亮就香火满庙,人群川流不息。都说谁能烧上头炉香,那是最灵验不过的,所以村里人都抢着烧“头炉香”。村子里有个财主为人不善,欺压穷人,人称小恶霸,谁也不敢惹他。得知这个说法,他非烧“头炉香”不可,那天早上他抢先去烧,可是一到庙堂,“头炉香”早已烧上了。第二天他再早一些去庙里,可“头炉香”又已香火扑鼻,连续好几天,天天如此,气急之下他就住在庙里,迷糊了一下一睁眼,“头炉香”又烧上了,他又迷糊地睡着了。冥冥之中有声音告他说:“要想烧‘头炉香’,回去问王刚。”于是他就四处打听“谁叫王刚?”人们都说不知道。后来他问到村边住着的一个卖烧饼的穷小子叫王刚。于是,他到村边一座破烂房子里找到了王刚,问:“你怎么那么早就去烧香啦?”王刚说:“我哪有时间烧香!每天早晨起来卖烧饼,养活着八十岁的老母亲。”后来得知王刚有个习惯,每天早上第一炉第一个烧饼必须先让母亲吃。村民们知道了,心知肚明,其实做人尽孝和做善事才是最当先的,也就是“名贤集”中的一句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母亲为了让我们学到丰富的知识,便用讲故事、猜谜语等好记的方法来教我们。如《孟母教子断机》《岳母刺字》《孔融让梨》等。有一次母亲讲了一个谜语:“家住遥遥一点红,飘飘四下云雾中,三岁孩儿千两价,保主挂帅去征东。”打一唐代将军的名字,我们没有猜出来,母亲告诉我们谜底是“薛仁贵”。

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母亲就在我们耳边“嘟囔”,虽然并不是正式讲课,只是自自然然随口而出,这种家庭气氛对我一生做人做事影响很大,小时候的东西有些是永远忘不了的。

母亲喜欢的另一本书是《金镯玉环记》,这本小说讲的是雷公子(文秀)投亲的故事。

人常说“贵人多遭难”,雷文秀七岁攻书,十五岁入黉门有了功名,聪明过人,却被继母所害,惹来了杀身之祸,多亏雷青舍亲生子搭救。雷文秀逃出门后,无依无靠,想到他从小定下的那门亲事,于是决定要投亲去。他一路乞讨,又在土地庙被强盗抢劫,真是难上加难。他满腹才华,一路靠卖诗文为生,巧遇贾府老爷爱他才华被收为茶童。他到府上仔细一看,正是他投亲之门。过了一年,他仍与小姐无法见面,正遇中秋佳节,贾府在花园举行赏月赛诗会,小姐们也来参加,雷文秀知道机会难得,事先把各盆花起了赋有诗意的好名字,搭彩挂红布置起来。与他定亲之女又是双生,大小姐名桂梅,二小姐名桂莲。在赛诗会上,雷文秀为了在小姐面前说明自己的身世,巧妙地用诗文说出了真情,诗云:“一轮明月照千秋,埋没英雄不出头,一朝遂得凌云志,风吹浮云现斗牛。”又有:“时运不通好怪哉,乌云遮住栋梁材,怀抱一棵珊瑚树,走遍天下无处栽。”这些诗句打动了半信半疑的两位小姐,于是她们进一步打问雷文秀的姓名,雷文秀以诗回答,我姓“半悬空中响一声”,二位小姐听后确知与自己定亲之人雷公子来了,感动万分。

母亲给我们讲的故事还有很多,她最喜欢有才华的人和有知识的人,但更主要的是有德的人。我们从小听母亲讲这些故事,也知道母亲为教育我们的一片苦心。

 

扫晴娘娘

记得儿时的一个夏天,阴雨绵绵,雨足足下了半个多月,下得人心烦闷,处处潮湿,道路泥泞,雨水四流。多亏我们这个小山村的路面大多是用大大小小的石头块铺成的,否则高低不平的山村小路若要加上湿滑,真是寸步难行。

当时,我们家外地的买卖虽然都已败落,但在本村的住宅还是比较气派的。在一个大巷内连接着四串院落,中院、西院、东院和上头院。中院和东院是大巷内一个大门,迎面是一座中间有土地神龛的砖雕照壁,两侧有门可走进中、东两院,其他院各有大门。中院、东院、上头院的北正房都是两层楼房,楼房前墙的木结构装饰都很讲究,纯木雕镂显得素雅大方。中院、西院的隔墙是一座砖雕门楼,上面有“耕读第”等砖雕字样和图案,记载着我们家是历代重于农耕和文化的门第。

各座院中都有砖砌的花台,花台上摆放着牡丹、月季、兰花、菖蒲、柳叶梅等各种盆花。那天下雨时,雨珠落在花的枝叶上,水珠点点,有一种清香气味。房檐的雨水滴在大石板铺成的院中,水泡满院,让人觉得好玩。我从房檐下走过,走到西院的西房,嫂嫂和村里的几个巧手妇女在那里剪纸,剪了一堆手拿扫帚的纸人。她们把纸人挂在各院的花枝上,嫂嫂说这纸人叫“扫晴娘娘”,只要你心诚,“扫晴娘娘”可把阴云扫去,雨就停了,会露出太阳,我觉得又新鲜又好玩。

我们玩的正高兴的时候,父母亲过来了,他们俩人看起来有点焦虑和担心,心情显得并不平静,我知道他们并不是怕自己的房子漏雨。他们说,雨下得这么久,村边住的那些贫苦人家,风吹雨打,少吃没喝,房子又漏雨,又不能下地干活,一定很可怜,再要发大水那就更难了,怎么生活下去啊……父母亲商量着准备了一些防雨的衣物、粮食等,让全民大爷给村里的贫苦人家送去。正当全民大爷准备走的时候,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正是几位贫困乡亲,他们头上顶着防雨的席片,衣服都湿透了,身体还有点颤抖。母亲马上让他们进家来,赶快上炕坐下,让香和大娘(做饭工)端来些热饭,给乡亲们吃,暖暖身子。乡亲们说:雨下得太久了,房子漏得不能住了,路上也很滑……母亲说:“我和他父亲早就想到了这些,这几天就准备了一些东西,要给你们送去。”母亲让全民大爷拿过来一大堆东西,有衣物、粮食和一些防雨的东西,另外还有一大捆旧账本。我问母亲,送给人家的东西还要记账吗?母亲笑着说:“傻孩子,帮助别人的东西记什么账,你要知道咱们这村里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是用纸糊的,刮风下雨一吹就湿了,风雨吹到家里乡亲们无法居住,咱们哪有那么多的白纸啊,只能用这些旧账本的纸来糊窗户挡风雨。”父亲让全民大爷和那些来的人将这些东西一块拿走,除给来的人外,再分一些给其他乡亲们。

我说,母亲,天快晴啦,嫂嫂们挂了那么多“扫晴娘娘”都在扫晴,母亲笑着说,那是人们的心愿。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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